_万分温暖

不要摘下有色眼镜,就戴着它挨揍吧。

直到你到来的愿望

朴智旻十九岁的生日愿望是,二十四岁时还能和闵玧其在一起。

今年他二十四岁,还差两个月过生日,拖着行李箱重新回到闵玧其身边。

“玧其哥,我想住到你家里,房租你说了算,但不可以太贵。”

闵玧其穿着睡衣,看到分手多年的小男友笑嘻嘻地站在门口,脚都踏了一只进来。他挠了挠裤腿:“行啊,但我忘交暖气费了,今晚没暖气。”

“啊?那我走了。”

“回来。”闵玧其叫住已经转身的朴智旻,递上一叠钱,“帮我去物业交了。还有,箱子给我。”


和朴智旻交往的事,闵玧其只记得是在朴智旻成年左右,他是个挺可爱的孩子,在情路上要被忘掉也很难,可闵玧其向来不是感情丰富的类型,那时朴智旻提出分手,他只当是未来还很长,孩子还有贪玩的权利。

“交完了。”朴智旻吸着鼻子把零钱还给闵玧其,闵玧其眼睛往地上瞟,拖鞋已经给他摆好了,“来看你房间。”

“好耶!”朴智旻踩着拖鞋跟在他后面,他出去的这段时间,闵玧其已经把客房简单收拾过了。

“怎么样?”

“真好,真好。”朴智旻看着他,眼睛闪闪发亮,“哥,我会乖乖的。”

朴智旻确实挺乖,当下就自己把东西都安排好了。暖气到夜里才彻底供上,地热还发挥不了多少作用,闵玧其蹲在暖气管边贴着手。

“玧其哥,做什么?”

“取暖。”

“我也要。”朴智旻跟着蹲在他旁边。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,在挺大的房子里一起缩在墙角,都觉得有些好笑。

“过得怎么样?”闵玧其问。

“挺好的。”朴智旻说,“我当然过得好啦,我人见人爱。”

“瘦了点。”

“长大了嘛,没有婴儿肥了。”

闵玧其想去捏一捏他的脸,记忆里是像糕一样,可以被扯得很长的,但暖气管真热,他移不开手。

“哥,”朴智旻说,“冬天要来了。”


同居了一段,闵玧其才发现朴智旻是活在春天里的人。这意思是他的男朋友未免过多了些。

“不是男朋友,哥说什么呢,”闵玧其说起的时候,朴智旻还要否认,“只是关系好的男的朋友啊。”

“是吗?”闵玧其光着脚,盘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,“那个和你在楼底下接吻的大学生不是男朋友?”

“啊…你看到啦?”朴智旻语气是虚的,脸上笑容一点没掉,“柾国怎么样,很可爱吧?”

“没认真看。”

“哥要看到哥也会喜欢的。”

“我可没兴趣。”闵玧其翻了个身,他很久没有恋爱了,有这个精力不如多卖两套房。他最新的工作是房产经纪,朴智旻听着都惊讶,说没想过他会选这样要对人好言好语说话的职业。

“还有上次那个接你去吃饭的白领。”

“号锡哥呀?号锡哥只是当我小朋友啦。”

“别夜不归宿就行。”闵玧其说完,又觉得不妥,“夜不归宿也行,别弄丢我家钥匙,还有别带人回来。”

闵玧其只当自己在养猫,猫有时会衔些东西回来感谢主人,他希望朴智旻别和自己这么客气了。


房产经纪贩卖的不是房子,而是关于家庭的美好梦想。朴智旻觉得闵玧其不会好好说话,实在是误会他了。每每向客户描绘幸福生活的画面,他都有声有色地险些将自己都骗进去。

朴智旻换工作和换男朋友一样勤,闵玧其也是在餐厅吃饭时无意间撞见他在做服务生。闵玧其按了铃,指定要朴智旻过来。

“玧其哥,”朴智旻看到他就笑了,直接拿起他桌上的柠檬水喝了半杯,“渴死我了。”

“你不怕被抓啊。”

“哥别投诉我呀。”朴智旻搓着双手,做出求饶的样子,“我才刚开始工作呢。”

“之前花店的怎么不做了?”

“哦,那个,”朴智旻冲他眨了眨眼,“和老板分手了,多尴尬。”

闵玧其点了菜,又点了甜品,朴智旻边记边说:“哥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蛋糕。”

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
等上了菜,闵玧其叉了半块蛋糕塞到朴智旻嘴里。

“我会不会被发现啊。”朴智旻嘴里满满的,说话还掉蛋糕渣。

“发现再换工作呗。”闵玧其小声说,“反正你也没定性。”


闵玧其记得朴智旻曾经有个朋友叫金泰亨。他们太出名了,他想起很早时候有一次公共课,课前五分钟金泰亨忽然冲进教室,扯着一个人说:“喂,你怎么不和我朋友说话啊。”

坐在闵玧其左边的朴智旻急着走出去拉金泰亨,从闵玧其身前挪过的时候,屁股蹭上了他的胸口。那是闵玧其第一次对朴智旻留有印象,印象就是一对可爱的屁股。

后来和朴智旻交往了,闵玧其随口提起这件事,朴智旻解释说是金泰亨拜托同学在社团里照顾他。

“你需要人照顾吗?”说这话的时候朴智旻正坐在闵玧其腿上拉着他的睡衣带子玩,闵玧其拍着他的屁股问。

“什么呀,我可是很内向的人。”说着他转过头要和闵玧其接吻,闵玧其懒洋洋地躲他,朴智旻脾气上来了,双手紧紧捧住闵玧其的脸,急吼吼地说:“哥别乱动了!快让我亲!”

“呵,内向。”闵玧其把他亲了个痛快,才丢出一句,“真没看出来。”

朴智旻经常和金泰亨吵架,闵玧其常听他愤怒地说着金泰亨的坏话,可只要自己附和一句,朴智旻又说:“哥你干嘛骂泰泰。”

有一次他们的战争规模巨大,朴智旻一路哭着朝他跑来,扑在闵玧其身上撕心裂肺地哭,等闵玧其摸着他的头发,让他终于能喘过气,朴智旻说:“我和泰泰再也不是好朋友了。”

那之后一周,他们分手了,闵玧其也再也无从得知他们是否又一次和好。


“你和那个金泰亨,现在还联系吗?”

闵玧其也是忽然想到,这么问他。

“泰泰?联系啊。”

朴智旻趴在窗台上,看着闵玧其洗衣服:“哥你看我的白内裤像不像豆腐片。”

闵玧其直起身:“再说胡话自己来洗。”

“不要,哥帮我洗,”朴智旻说得义正言辞,“我也给哥哥洗碗的。”

“碗你吃饭也用,你的内裤我又不穿。”

“哥想穿拿去穿啊。”

闵玧其拎起湿淋淋的内裤,打量两眼:“我穿不上吧。”

朴智旻乐不可支:“胡说,哥又没有比我大多大。”

闵玧其不和他闹了,洗完漂完拧干晾好,冬天的天空很蓝,空气很冷,闵玧其的手冻得发红。

“怎么和他还联系,和我就不联系了。”

把朴智旻的白内裤抻平,闵玧其用不大的声音说。半天没人回话,转过头朴智旻已经不站在那儿了。

进了屋才发现朴智旻给他灌了热水袋。“哥暖一暖。”

“谄媚。”闵玧其推开。

“不行,哥要用。”朴智旻一定要塞到他手里,热水袋是粉红色的,闵玧其是真的不想用。

“我喜欢贴着暖气管。”

朴智旻不高兴了,嘴撅得很高,闵玧其走到哪他就举着热水袋跟到哪。闵玧其终于烦了,一回头,差点被朴智旻撞上。

“拿来。”他没收了朴智旻热水袋,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,“你后来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了?”

“啊……”朴智旻刚才还笑着的脸皱了起来,“不小心把哥的手机号删掉了。”


赶去看房的路上,闵玧其收到客户的消息,说今天是他老婆生日,麻烦闵玧其带束花来。最近的就是朴智旻工作过的花店,今天老板自己在,挺高挺帅气的一个男人,闵玧其顺手摸了张名片:金硕珍。

金硕珍帮闵玧其挑好了花,包装好。闵玧其装作无意地问起:“之前在这里工作的小男生呢?”

“您说谁?”金硕珍讲话慢吞吞的。

“那个,脸软软的,眼睛不大,和我差不多高,嗯,可能比我矮一点。”

金硕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您和他很熟悉吗?”

“不是。”闵玧其觉得丢脸了,不再说话。金硕珍把花递到他怀里:“他辞职了,他只是来玩一玩的。”

“他……”闵玧其有点想替朴智旻说话,但金硕珍看着并不是生气的样子。“那孩子挺可爱吧,”金硕珍的语气反而变得温柔了些,“我也有点记挂他。”

闵玧其一路都在保护花束不受摧残,直到交送到客户手里。客户的老婆很开心,闵玧其顺势吹嘘了一通他们的感情有多么甜蜜。看房时客户老婆提到婴儿房,闵玧其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肚子,还看不出什么不同,客户也一脸笑眯眯,闵玧其边介绍边在脑里迅速回想:“上个月带一个更年轻女人来看房的不是这个男的吗?”

客户的最后答复是:“再看看。”闵玧其收起资料,仍是微笑着把人送走。车一开他忍不住骂了一句。回去路上闵玧其又去了一趟花店,原样挑了一束花带走。

金硕珍还认得他,玩笑道:“您今天还挺多朋友过生日的。”

闵玧其没认真回答,回家后把花递给朴智旻。

“啊!花!”朴智旻心情很好,抱着花转了两圈。

“你前男友店里的花。”

“是吗?”朴智旻并不在意,把花在餐桌上摆好,“哥怎么忽然买花?”

“今天有个客户送花给他老婆过生日。”闵玧其解开领带,和西装一起随便丢在沙发上,“他很搞笑,好像想让老婆和情人住一个小区。”

“是吗?”朴智旻好像根本没听进去,手还在拨弄着花瓣,“然后呢?”

“我觉得你和他还挺像的。”

朴智旻愣了一下,从花后面抬起头,看到闵玧其正看着他。

朴智旻走到沙发前,坐下,蜷着身在上面打滚了一圈,把闵玧其的西装压皱了,而后他冲着闵玧其重重“哼”了一声。

“幼稚。”闵玧其走上前把西装拎起来拍打。

“下周是我生日。”朴智旻忽然说。

“什么?”闵玧其抬头,发现朴智旻没有在笑。

“我以为哥是为这个买的花。”


闵玧其晚上去给朴智旻道歉了。他正趴在床上玩手机。

“对不起,”闵玧其拍拍他的屁股,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朴智旻拿被子把自己包上:“别动我。”

“想要什么礼物?”

朴智旻不理他,只顾着发信息。

“和谁说话呢?”闵玧其以为自己的耐心快耗尽了,没想到还这么语气卑微。

“泰泰。”

“又他?”

朴智旻翻过身:“干嘛,又要讽刺我吗?”

闵玧其想揉他的头发,被朴智旻打开手:“别用摸了我屁股的手摸我头!”

“只是觉得你对他倒是很长情。”

“哼,又是讽刺我。”

朴智旻把被子一拉,彻底躲到里面。

闵玧其没走,看着床上鼓起的那个小包,心情挺复杂的。过了很久朴智旻的声音才闷闷从里面传来:“哥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吗?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十九岁的生日愿望是,二十四岁时还能和哥在一起。”

闵玧其记得这个,只是他以为朴智旻是说笑,没太放在心上,这时他才算了算,朴智旻今年正好二十四岁。

“你居然记得。”他其实想说,你居然记得过来,但怕朴智旻再生气,还是没说。

“记得啊,”朴智旻慢慢地说,“哥是我的初恋啊。”


男人的初恋会至死为止。

闵玧其想起以前有这么一首歌。但他很好奇男人和男人的也会吗?朴智旻不是他的初恋,但确实是他第一个交往的男生,大概也真因为如此,他对朴智旻比别人多了一份恋恋不舍。

那晚听朴智旻说完,闵玧其对他好几天态度都极好,或许是出于心底被触动的柔软,他比惯常更包容朴智旻。

直到朴智旻说:“周末公司有个培训,两天一夜,我打算去。”

闵玧其想了想,周末就是朴智旻生日时候。

“你什么公司,你又换了什么公司。”

“旅行社。”朴智旻挺兴奋地挥舞着勺子,“我们领队叫金南俊,好帅呀,特别高,我想和他一起去。”

“不行。”闵玧其直截了当道,“你得留下来,我给你过生日。”

朴智旻歪着嘴说:“我才不要。”

“你十九岁的生日愿望不要了?”

“十九岁早过去了。”

闵玧其有些气结:“总之不行。”

朴智旻无所谓地收拾餐具:“反正我是通知哥,又不是征求你意见。”


闵玧其在信箱里找到一张贺卡,给朴智旻的,他偷偷打开,是署名郑号锡的人给他的生日祝贺。旁边摆着自己的信用卡账单,闵玧其把两张纸对在一起看,莫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心酸。

把贺卡给朴智旻,朴智旻挺开心的,掏出手机给人回复。闵玧其说:“你们不是分手了吗?”

“分手了不能对人说谢谢吗?”

“那你怎么不对我说谢谢?”

朴智旻看了他一眼:“我不乐意。”

“我给你房子住,给你做饭,给你洗内裤,还给你买花,你怎么不和我说谢谢?”

朴智旻不服气地说:“可是我交租金了!我给哥拿报纸,给哥做卫生,还给哥按摩呢!”

“行啊,”闵玧其也拿出手机,“那钱退给你好了。”

“不要。”朴智旻拒绝起他总是斩钉截铁的,“我和哥可是清白的金钱交易。”

“朴智旻,你过来。”

闵玧其拉开跟前的椅子,要他坐下。

朴智旻别别扭扭地过去:“干嘛。”

“你为什么不肯好好谈恋爱?”

朴智旻眼睛乱飘,闵玧其要他老实点,他不甘愿地坐好。

“怎么不回答。”

“哥管得真宽。”

“你私生活也太乱了。”

“反正又不和你上床。”

闵玧其血管都要被他气爆了,想半天才勉强换了话题:“你和那个大学生,分手了吗?”

“没,但他期末考,等他考完再分。”

“你还挺有良心啊。”

朴智旻笑了:“我是多么体贴的年上呀。”

“那为什么不好好谈恋爱?”

朴智旻终于烦了,也不嬉皮笑脸了,说:“我十九岁的时候,也想着要好好谈恋爱的。”

闵玧其心里一惊,连忙回想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,可来来去去都没有,那时朴智旻忽然说分手,他根本不能接受,但看着孩子决绝的样子,还是同意了。

“那后来…怎么了呢…?”

“后来觉得很无聊呀。”朴智旻“噗嗤”一下又笑了,“年轻的时间这么短,当然要恋爱到过瘾啊,哥都这个年纪了,哥不会懂的。”

闵玧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伤心了,他只想把朴智旻摁着打一顿,结果自己都没意识到的,他真的把朴智旻抓到跟前,狠狠打他的屁股。

朴智旻吱哇乱叫,在他跟前扭动着,直到闵玧其自己手掌都麻了,才停下去看朴智旻,朴智旻满脸通红,却像是兴奋过度弄的:“玧其哥,原来你有这个爱好啊。”

闵玧其渐渐缓过神,说:“我发现和你分手的人都还挺喜欢你的。”

“对啊,”朴智旻大言不惭,“我说了,我人见人爱。”


周五晚上,闵玧其给朴智旻收拾行李,趁他在一旁吃零食不注意,塞了几片安全套进去。

他并没有鼓励朴智旻积极发展新恋情的想法,只是以防万一。

朴智旻对他提供帮助的行动很感激,躺在床上,把头枕在闵玧其腿上,“niania”地发出撒娇的声音。

闵玧其随手拨弄着他的头发。

“我是不是像哥的宠物?”朴智旻仰头看他。

“差不多吧。”

“那哥喜欢我怎么叫?喵~还是汪~”

“闭嘴吧你。”闵玧其捏住他的嘴巴,“疯小子。”

朴智旻从他手下逃开,在闵玧其身边坐好,顺手塞了一口零食到闵玧其嘴里:“哥,其实我得了绝症。”

闵玧其发现有一颗爆米花没爆开,正和它做着斗争,耳边忽然飘来这么一句,脑子缓慢转动了很久,卡壳了。

“什么?什么绝症?”

“说了哥也不懂。”朴智旻无所谓地往嘴里丢零食,“大概是脑子里长了东西吧。”

闵玧其嘴角牵动两下,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笑:“你别骗我啊,我没空和你玩。”

“真的。”朴智旻说,“所以我才要谈很多很多男朋友,哥,我不是年轻的时间很短,我的整个人生,都很短。”

闵玧其慢慢站起身,低头看着朴智旻柔顺的头顶,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黄色,发丝很细,在灯光下有一圈光晕。闵玧其险些以为他已经走了,戴着天使的光环。

“说…说什么呢。”

闵玧其躲到了阳台,他很久没抽烟了,打了好几下火机都没出火,冒了火又点不上,手一直在抖,烟雾直蹿到他肺里,他咳了两声,发现自己哭了。

什么啊,朴智旻,绝症,脑子里长东西,长什么,长屎吧,开什么玩笑。

那几个瞬间他想到了很多,朴智旻的现在和过去,朴智旻不会有的未来,朴智旻的很多男朋友。把烟在墙壁上掐了,朴智旻哪有很多男朋友,朴智旻只有他一个。

闵玧其又杀回卧室,把整理好的行李包丢到一边,朴智旻还坐在床边发呆,闵玧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扯起来:“还有没得救?没救的话,和我……”

“哥,”朴智旻打断他,盯着闵玧其慢慢眨眼,而后发出爆笑,“我骗你的啊,你怎么真的信了。”

闵玧其在原地站着,朴智旻笑到快断气,笑到眼角都有泪,搭着他的肩膀说:“哥,你好好骗哦。可是你刚才说,没救的话,和你什么?”

闵玧其还是呆呆的,说不上话,直到朴智旻拿出前一阵的体检报告,闵玧其才回过神,他样样健康,吃好喝好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生气,闵玧其只觉得挺无聊的。

“无聊。”他推开朴智旻又来搭他的手。

可夜里失眠了,他反复在想,如果朴智旻真的得了绝症,自己要怎么办。是放任他享受最后的花花世界,去肆意爱人,去被人爱个够,还是把他紧紧抱在怀里,说我会好好爱你,有一刻爱一刻,爱到最后,爱到你走了我都没爱完,放不下。

算了。闵玧其终于被自己折磨得不行,把被子拉过头顶,埋进暖烘烘的被窝,想得这么多,反正他又不爱我。


朴智旻还是去旅行社的周末培训了。周六一早,闵玧其起来时,他就不在家里了,早餐还留了一半在桌上。

过了零点就是朴智旻的生日,闵玧其把屋子收拾了一遍,想着要不要给他买点东西,等他回来时送上。至于今晚,大概是那个又高又帅的金南俊陪他吧。

下午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游戏,闵玧其想起这是朴智旻住进来后第一次不在家,他养的小宠物不在,他才觉得一个人的时光很空很长,这么多年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。

傍晚的时候闵玧其甚至出门买了个蛋糕,点上蜡烛唱了首歌,本来想给朴智旻拍个照传过去的,又觉得太过矫情,只是在心里咒骂着朴智旻记性好了四五年,偏偏这个关头忘记了,忘了说过二十四岁要和自己在一起的话。

晚上八点,闵玧其洗过澡就要睡了,正想定个十一点五十分的闹钟,忽然接到朴智旻电话。

“玧其哥!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我在中央车站,你来接我好吗?”

“怎么了?”闵玧其瞬间有些紧张,“受欺负了?”

“不是,我觉得不好玩,我想回家了。”

闵玧其长叹一口气:“等着。”

飞快换好衣服,闵玧其想起车正好送去检修,只能抱希望能顺利打到计程车。终于上了车,看到一半,闵玧其忽然瞥见旁边路上一个穿着羽绒服的身影缩着脑袋在走着。

“不好意思,这边停车吧!”

匆匆付了车费,闵玧其跑下车追上前拉住他:“朴智旻,不是让你等着吗!”

“啊,玧其哥。”躲在被羽绒服兜帽里的小脸笑了,鼻子通红,“因为你好慢啊。”

“我哪里慢了,”闵玧其打开手机,“你几点找的我,现在几点,你自己看看。”

闵玧其真的不服气,他人生就没有跑得这么紧张的时刻。

“可我希望一打完电话,哥你就‘嗖’一下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闵玧其不说话了,他知道朴智旻又在没事找事。

“哥~”他的鼻音很重,“我脚有点崴了,你背我好不好。”

闵玧其头脑发嗡:“你闭嘴。”

“我闭嘴你背我吗。”

“自己走。”

闵玧其脾气没那么好,手插衣袋自己先走了,耳朵却留神听着朴智旻有没有跟上来。听到的脚步声是一深一浅的,闵玧其烦心得很,也不管他是不是装的了,停下脚步,半蹲着,扭过头对他说:“上来。”

朴智旻低着的脑袋瞬间抬起,眼睛亮亮的。“耶!”他呼喊着三两下跳上闵玧其的背,撞得闵玧其差点向前扑倒。

“怎么这么重,你是猪啊。”

朴智旻“哼哼”两声,埋头在他颈旁蹭了蹭。

“哥,明天是我生日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我说过,二十四岁生日要和哥在一起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哥,我也是努力飞奔回来的。”

“这么重要吗?”

朴智旻没回话,闵玧其背着他慢慢走着,不知何时下了点小雪,好在路上还不滑,雪花落在衣服上,顷刻就融化了。

“冷吗?”闵玧其问。

“不冷。”朴智旻抱着他的脖子,“哥是不是忘了我生日。”

“说了没有。”

“说谎,是忘了吧。”

“好吧,忘了。”

朴智旻又在他耳边哼哼唧唧,闵玧其懒得反驳,想着回家后还剩的半个蛋糕会证明自己记得。

“哥对我说点话吧。”

“说什么?不说。”

“说我爱你看看?”

闵玧其脚步停了一下,把朴智旻又往上托了托:“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
朴智旻居然也不逼他,安安静静的,反而让闵玧其不习惯。闵玧其想了半天,才说:“我也不知道你最后会爱谁,但我希望你时时刻刻都被爱着。”

朴智旻很开心地笑了,说:“那如果没有人爱我,哥会补上吗?”

“你不是说你人见人爱吗?”

“那我就躲起来,不让人见到我了。”

闵玧其觉得朴智旻实在无理取闹,就不和他说话了。

可朴智旻不放过他:“哥,你是不是讨厌我人见人爱呀。”

闵玧其的手慢慢拍着他的屁股:“你不是朴智旻吗?”

“嗯?”

“你就开开心心的就行了,别的别管。”


有一句话朴智旻一直想和闵玧其说,但总是忘了说。

他想说,他也很想能像十九岁时那样,好好地谈恋爱,好好地只爱着闵玧其一个人。有时想起了,气氛也正好,他又不说了,他不想让闵玧其太骄傲。

十九岁生日过后,他和金泰亨吵了非常大一架,因为他查出了脑癌,太害怕了,他谁也不敢说,金泰亨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,两个人最终吵到绝交。

那天他扑在闵玧其怀里哭得天旋地转。后来几天他看到金泰亨过得挺好的,渐渐觉得这样他死的时候大概这个朋友也不会太过伤心,想到这个,他和闵玧其提了分手。

理由没说,闵玧其一向很迁就他,这次也最终同意了。

朴智旻夜里经常哭醒,他把朋友和男朋友都赶走了,他最后会孤零零死掉,好在他们都不会太伤心了。

半个月后医院打来电话,说是误诊,他赶去复查,一切都好好的,回头就把消息告诉了金泰亨,两个人抱着又哭又笑,金泰亨抹着眼泪说:“我都难受死了!”

朴智旻不禁想,玧其哥也会自己偷偷难受死了吗。

金泰亨哭完,又很生气地说:“你怎么可以想着自己躲起来死掉?”

“我该告诉你吗?”

“不应该吗?”

朴智旻想,自己找回了泰亨,接下来也要赶紧找回玧其哥。可就在闵玧其宿舍楼下,他收回了脚步。

太胡闹了,怎么想都太胡闹了,玧其哥该多么责怪他不懂事。他如果已经让玧其哥难受一次了,如果玧其哥都要好了,他就不要再来万一的一次了。朴智旻在原地呆站了很久,终于还是转头走了。

十九岁、二十岁的时候爱的人,他想着那就藏在心里吧。但朴智旻一直记得那个愿望,他躲躲藏藏,到底还是想借着这个愿望再见一见闵玧其。

不做情人,做只猫,做只狗,这样也很好。让玧其哥以为他是只没有威胁的花花蝴蝶也好,那场乌龙之后,他再也不敢用力爱什么人,他的爱人很多,彼此都很快乐,他被很多人爱,只有想到闵玧其一个的时候才会有点心痛。


“玧其哥,”朴智旻趴在他背上,是上坡路,哥该很辛苦,但他有点任性,马上就是他生日了,他就不乖不体贴一回,“你说,如果有一天分开会难受到死掉,人们还会恋爱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闵玧其可以解答小朋友的科学问题,但这种情情爱爱,他一向不喜欢思考。

“我不想你难受到死掉。”

“哦,是吗?”闵玧其故意把朴智旻颠了颠,“以为你不知道呢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闵玧其不想让他知道,每一次想起失去他,心里怎样都不舒服的感情到底是什么。

“有什么生日愿望吗?”闵玧其问。

“嗯……”朴智旻拖着鼻音,“还没想好。”

“不如就,再过五年,二十九岁的时候,也和我一起,怎么样?”

闵玧其把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,像是被雪花塞满的小火车,可朴智旻听到了那嘀嘀嗡嗡的声音。

“那,好啊。”

他本来只是想再死皮赖脸地来看一看闵玧其,看完了就走,各种缘由他也不想对闵玧其说。但如果玧其哥什么也不知道,还不要他走的话,他就不走了。

“哥。”

“嗯?”

“冬天真好吧?”

“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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